2021年2月27日 星期六

《亞洲未來式》:見樹又見林的理解亞洲 │ 楊斯棓醫師





台、港、新三地史,應該一起讀


台灣曾為日本的殖民地五十年,新加坡、香港曾為英國的殖民地(前者123年,後者156年)。爬梳台灣、香港、新加坡近代史,不難理解為何舉世愈來愈不敢低估亞洲。

新加坡、香港的發展起步,早於台灣。

1819年,英國人史丹福·萊佛士(Thomas Stamford Bingley Raffles)把該新加坡從簡陋漁村建設成現代港口。

1841年,香港開啟了港英時代。1904年,已有路面電車。

1895年,台灣開始受日本統治。國民政府時期的教科書多把台灣定位為:「天然資源不足」,這種論調,恐讓李光耀發笑。

1970年,李光耀探討當時台、新、港的人均收入,台灣遜於新、港,但在李光耀眼中,「台灣還擁有更多天然資源」。

李光耀曾分析,新、港起步早於台灣,他說:「英國人開闢香港和新加坡,都是從頭做起的。台灣卻是日本人接管過去的一個定了型的中國地方(前一個統治者為大清帝國)。其次,香港和新加坡一向比台灣容易和西方接觸並受到影響」。

新、港兩地,傳統中華文化跟西方現代文明迭有衝突,但也因此加速改革腳步。

香港起步後的五十年,台灣開始被一心脫亞入歐的日本統治,但當時,日本只不過把台灣視為一個農業經濟區,而非工業經濟區。台灣人連要辦一所中學校,都得由台灣人自己捐地捐錢,日人不那麼積極的全面培養本地人才。(台中一中由本地仕紳林烈堂捐地一萬五千坪,林烈堂、林獻堂、林熊徵、辜顯榮、蔡蓮舫等十七人捐了二十五萬元)

台灣的工業化,遲於新、港,這是大時代的命定。


從雙語政策到繁簡抉擇,李光耀有其靈敏嗅覺


台灣目前通行繁體字(或稱正體字),前總統馬英九曾數度拋出「識正書簡」的風向球,但台灣社會至少在其八年任內普遍未能接受。

香港過往也以繁體字教授下一代華文,甚至以粵音來教導學子唐詩,這點台灣遠遜於港。在台灣,國文老師多以北京話教導學子朗誦之,許多老師並無足夠信心以中原古音誦讀唐詩。識者皆知,台語八音,粵語九聲,無論以粵語或台語來朗誦詩詞,更合平仄。

1969年之前的新加坡,通行正體字。

而正、簡體字孰進孰退,1969年之後的李光耀,已有新想法。

李光耀的願景是打造一個「大量消費的工業和工藝社會」,這個願景的前題是教育能普及。然而,若欲普及教育,在正體字與簡體字之間二選一,李如何盤算?他認為「艱深難學的(正體中文)字很難在老百姓群中普及,不適於工藝化社會」。

李光耀觀察,港、新兩地的華人被英國統治,反而「有機會擺脫艱深(中國正體)文字的束縛」。

1950年,中國國務院第一次推行《漢字簡化方案》。

1969年至1976年間,新加坡嘗試使用自行簡化的「新加坡漢字」,但1976年之後,新加坡完全跟著中國的簡化字走,新、中兩國最大的差異,是新加坡的雙語政策。

李光耀花了十五年拍板雙語政策,他首尊英文,因為他看到幾個重點,其一是「由於經濟上的理由,英文至關重要」,英文夠好,就有機會跟全世界做生意。

其二是「確保新加坡人能以英語作為各族的共同溝通語」,若然,就更將新加坡舉國凝聚成李登輝說的「生命共同體」。他持論「如果我們要成為一個國家,我們至少需要有一種共同語言來互相交談,最終我們將擁有一個共同的文化。」

雙語政策指的是,中學以前,華語、馬來語或坦米爾語是必修課程,新加坡人必須根據其族群選擇其一。在李光耀的擘劃下,「英語應該會成為不同種族集團之間的共同語言,而華語會成為不同方言集團之間的共同語言。」

李光耀打從心底希望新加坡人多學語言,因為「它能幫助我們了解我們的鄰國和他們的文化。」他鼓勵新加坡的馬來兒童應該能識馬來諺語以及《聰明的小鼠鹿》那樣的民間故事,而印度裔的新加坡人應該能識《拉瑪雅那》或是《瑪哈巴拉他》那樣的傳統故事。


他山之石,台人究竟有無勇氣借鏡?


在下熱愛台語、粵語,但在下此刻亦持論,台灣應將官方語的第一順位,以英語制定。各行各業的台灣人有能力即時接收英語世界的資訊,商業英文、社交英語的能力俱屬上乘,才能在中國的威逼下,走出一條活路。


從被掐住水喉到逆轉局勢


李光耀說,他從建國第一天起,就深切體會水的重要性。二戰時,二十多歲的李光耀觀察日軍進攻新加坡前,就把從馬來西亞柔佛輸水到新加坡的水管炸毀,讓駐守新加坡的英軍,無水可用。結果無水可用的英軍,兩週內投降。

新、馬分家之際,李光耀本來確認過馬來西亞會遵守新馬水供協定,結果新加坡獨立幾天之後,馬來西亞就出言恫嚇新加坡「若不聽話,就斷水供」。

李光耀很快領悟到,如果新加坡水喉被掐住,「永遠淪為馬來西亞的衛星國」。

自此,新加坡努力提高自己的籌碼,許多新加坡的水務公司有能力輸出水資源再循環的技術跟經驗給中國、印度、中東。

柔佛河坐落馬來西亞,那是馬來西亞的幸運,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賣大把生水給新加坡。

匱乏的新加坡鑽研廢水處理技術,以有能力將海水淡化成自來水,將廢水變成飲用水,飲用水還可以賣給馬來西亞,從缺水小國一躍成水務強國。
            
新加坡政府善於審時度勢,一旦發現受制於人的局面,不會妥協坐視,反而積極鑽研別人不願投注資源時間發展的技術,最終得以逆轉局勢。

缺水之於新加坡可以讓我們思考,我們缺什麼,有沒有機會學新加坡的籌畫跟執行能力,反過來成為那個領域的技術輸出國?

很多時候,新加坡之道,可說就是亞洲之道。




帕拉格‧科納(Parag Khanna),任職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為資深研究員,其大作《亞洲未來式》,正是讓我們欲見樹又見林的理解亞洲。